抗生素造成主動脈瘤？相關不等於因果：健保資料庫研究結果應謹慎解釋

最近台灣的醫師流行用健保資料庫來寫論文，發表一些臨床上比較少見的結果。這樣的結果必須非常謹慎的解讀，以免過度的引申。因為健保資料庫的特性，這些結果，通常就只具有「相關性」，但是，卻經常被誇大或錯誤的解讀為「因果關係」，造成人心惶惶！

今天的新聞報導：「抗生素（Fluoroquinolone）使用會增加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風險」如此的結論，過於草率，同時也點出了健保資料庫的研究者，可能把「相關」當成「因果」來看的謬誤！

新聞：台大證實 抗生素增加2倍心血管危險

新聞：台大發現常用抗生素恐致命　全球受惠

以下就臨床實務來說明為何這樣的研究結果，必須更謹慎的看待？

【如何／何時會診斷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？】

一個很簡單的觀念就是：必須做影像檢查，才能診斷「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」！

所以，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是在以下三種情況之下被診斷出來的：

1.  健康檢查的意外發現

2.  因為「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」的相關症狀，而做影像檢查

3.  因為其他症狀，或其他症狀治療未改善而做影像檢查，才意外發現的！而這個，就可能是本篇論文最關鍵的地方！舉一些例子來說明：

例子１：病人因為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發作(AECOPD)，而接受抗生素(Fluoroquinolone)治療，同時也擔心心肺有沒有其他疾病而安排了斷層掃描(CT)，或是治療幾天沒有改善而排了CT，然後意外發現主動脈瘤。（為什麼舉這個例子，各位看看主動脈瘤組的COPD比例就明顯高出許多）

例子２：病人因為腹痛／腹瀉而接受抗生素(Fluoroquinolone)治療，然後因為要找腹腔內感染源，而安排了CT，或是治療幾天沒有改善而排CT，然後意外發現主動脈瘤。（主動脈瘤/剝離組的感染疾病明顯高出許多）

這兩個例子，過去我們都是把它當成是意外發現的主動脈瘤，而不會認為是抗生素使用造成的！現在要告訴我們，這是抗生素造成的，就臨床的經驗來看，實在很難接受！

【曝露時間太短】

如果只有1-2天的抗生素使用，就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，FDA應該要將該類藥物立即下架的！

很不幸的，該研究中97%的主動脈瘤／剝離病人，其實都只有使用抗生素1-2天而已！個人認為研究偏差與巧合的可能性最大。

【發生率高得太離譜】

作者在受訪時強調，平均每6668到7704個人次會新增1人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，這個發生率，遠高於另一個顯而易見的副作用（肌鍵斷裂），非常的不合理！據文獻報導，使用該類抗生素，發生肌鍵斷裂的機率是25萬之1，主動脈剝離或主動脈瘤的發生率，足足是肌鍵斷裂的32倍！真的，以這樣高的發生率，FDA如果不馬上下架，真的很不合理！

【意外發現的主動脈瘤可高達10%】

國外針對65-79歲的人做的影像篩檢，就有高達5.32%~9.88%的人會被發現無症狀的腹主動脈瘤。(見參考文獻)

也就是說，如果對照組的147,700人，全部都有去做斷層掃描的話，將會有7,857~14,592人可能會被發現有腹主動脈瘤！！！這樣會不會改變這個研究的結果呢？絕對可能！

所以，這147,700對照組的人，被當成是沒有主動脈瘤／剝離，是因為大部分沒有做過CT，而直接被假設是沒有主動脈瘤／剝離，而非真正的沒有主動脈瘤／剝離！

【可能的故事】

個人的推測，故事是這樣的：有一群病人，因為COPD發作或其他感染症，使用了Fluoroquinolone抗生素1-2天之後，因為要找感染源，而做了CT，結果意外的發現了主動脈瘤／剝離！

其他147,700的對照組，中間到底藏了多少主動脈瘤，沒有被診斷出來，是沒有人知道的！而這個比例，足以影響結果。

如果這類抗生素真的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副作用，依作者的推估，這個比例實在大得可怕！

建議作者用其他抗生素再做一次，eg. Augmentin, Rocephin, Flumarin… 可能也會得到類似的結論，甚至更高呢！（另外，實在也想不透，為何不做針劑，只做口服抗生素？）

【提醒】

所以，這個研究結果應該謹慎的解讀（或許值得進一步做動物實驗），但是，不應該在沒有確認真正的因果關係之前，召開記者會大肆宣傳，引起不必要的恐慌！

畢竟，這是一類非常重要的抗生素（肺炎，肺結核，泌尿道感染，腹腔內感染都會用到的抗生素），也是重症醫師非常重要的武器！面對疾病這麼強大的敵人，我們應該更謙卑謹慎，尤其在研究「數大便是美」的健保資料庫的學者，更應小心的推論解讀結果。

參考文獻:

Incidence among men of asymptomatic abdominal aortic aneurysms: estimates from 500 screen detected cases. J Med Screen. 1999;6(1):50-4. http://www.ncbi.nlm.nih.gov/pubmed/10321373


延申閱讀：
罗辑思维2015 第2期 数字的坏话 (從44:00開始看)
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uyar6jgiNs